可燃冰

【丁诺】黎明黑夜/Dawn and Evening

*拿旧文来混个更,和醉倚卿的《黄昏清晨/Dusk and Morning》配合食用效果更佳,两人的姓氏也是二醉自拟的。

附上地址:https://stelle.lofter.com/post/2130d0_d6dd55

然后是NAE/砖头的插图。


至丁马克·耶林:

见信如晤,为已然到来的二十世纪。

我猜收到这封信的你一定十分惊讶,你那双蠢透了的蓝眼睛想必正一遍一遍扫过那枚浅紫色的印花信封,是的,你不需要核对信封上标明住址的花体字出自谁的手笔,你只需知道,这封信来自挪威王国便够了。

没错,挪威王国,现在我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国王,可我迟早会有一位,上个月我已经宣告独立——仅是单方面的,挪威王国正同瑞典王国进行如同拉锯战般的一轮轮谈判,只要态度足够强硬,让贝瓦尔德承认我的独立是迟早的事,我敢打赌他无法拿我怎么样。

斯堪的纳维亚的王国们自古唇齿相依,积怨太深只会对我们不利,如今的贝瓦不会蠢到与当年的他和你一样,以拙劣的手段互相挑衅——他变温和了。

你现在的表情也许更滑稽了,也许不会,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得知瑞挪联合王国日积月累的,无法调和的矛盾在上个月爆发了,如果你已从某份报纸的一隅得知这一消息,我便不确定你在收到这封信时,是否还会觉出一丝惊讶。你是否觉得,自顾自成为独立国家的我迟早会写一封信给你?哪怕自1814年,我便没有对你寄来的任何一张写满愚蠢话语的纸片做出回应?先说好,你别想多了,我从不写信给你仅仅是因为没有写信的习惯,同时也没有这个必要。而如今,哪怕这是一件极繁琐的事,有些话也是非得提前告知你的,建立好此后做为独立且平等国家之间的正常关系,于你我都是有益的。

 

哦,你并没有那么聪明,更不会考虑这么多,即便得知瑞挪联盟破裂,你所想到的也一定是立刻写两封信分别寄去斯德哥尔摩和奥斯陆以问个究竟——我们在一起的四百年里,我早已发现你是个不可救药的蠢货,而在我们分开的不到一百年,不管你那空空如也的脑仁发生什么剧烈的化学反应,也不会变聪明哪怕一分一毫。

你大概已经察觉到了,现在我的心情很好,挪威王国的天空在不下雨的时候一直是明朗的,迎来夏季的奥斯陆,天空更是澄澈得不像样,每天不到三点,这片天便泛起鱼肚白,再慢慢被染成橘色,或是灿烂的金色,直到整个被照亮成纯净的蓝色,我的窗外便是港口,夏季的第一缕日光总是将停靠在码头的,从亚瑟柯克兰家返回的货轮染成厚重的黄黑色,长嘴的海鸥所停栖的不再是纯白色的帆,而是被铁皮包裹的牢固货轮,码头上钉的再不是木桩,而是边缘被磨得发亮的黑铁块。不管是码头还是船只,都已同维京时代大不一样,可我还是无法使自己停止回想起那个无知却自由的年代,甚至有时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自那之后便深陷泥淖,如今才挣扎着摆脱梦境——我不知道那近六百年是如何过来的,只是现在每每睁开双眼都误以为梦醒的自己还停留在维京时代。

可这个世界已经大不一样了。

 

海鸥忽然从船舷上展翅飞起,低空盘旋发出绵长而嘶哑的喳喳叫声,只有这一点千百年不变。我不知道哥本哈根是否也是如此——这是我从六月开始每天都会看到的景色,整日忙着准备和贝瓦尔德的谈判,描画独立后的蓝图,回过神来日夜已经过一番轮转,很辛苦,真的很辛苦,可同时我也抑制不住心中日渐满溢的狂喜,我不擅长谈判,这或许要拜你在四百年来全权负责外交事务所赐,我每天都要花大量时间整理谈判进度,以及如何最好利用手中的筹码,猜测贝瓦尔德的弱点——原来国家之间的互相算计是如此劳神费力的事,可我一想到劳神费力过后的结果是王国独立,便对这些原本厌恶无比的事甚至感到乐在其中了,连我一向单调乏味的黑白世界仿佛也充满色彩。

我的世界原本是一场黑白默剧。

就像之前所说,我在做一个悠长的梦,那就像被困在一个黑暗的,没有出口也无法触碰到边缘的空间,而我在这令人窒息的空间里看一场黑白默剧,剧中的人是我,我看着自己度过长夜时代,度过无月时代,看着那个黑白的我,绝望地叫喊却又发不出一丁点声音,他拼命捶打困住自己的牢笼,可总又徒劳无功,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的挣扎,看着我内心的挣扎而无能为力,直到我决定站起来,走过去撕毁那面放映着默剧的幕布,撕毁那个软弱无能的我。

 

挪威王国将要独立,挪威王国将迎来新生。

挪威王国将在世界各地拥有自己的使馆,象征独立国家的红白蓝十字旗将飘扬在每一寸有挪威人在的土地,祖国的荣光将照耀每一位漂泊在外的国民,他们将有真正的依靠,而不必再去求助于曾为宗主国的瑞典人。①

而我也将从噩梦中醒来。

 

最近我常常回忆起从前的事,或许是十个世纪以前,或许更久,记不清了。我仅仅记得,尚未得到“挪威”之名的我坐在一棵巨大的落叶灌木下,内部的割据、外部的入侵使我痛苦不堪,你蹲在我身边,金色的眉毛高挑着,身上披着一件做工不很精良的猩红色袍子,与我见过的其他国家相比真是既粗野又寒酸。可我却为你身上散发出的海盗头子气味着迷,甚至头一次的,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内心涌出不可遏制的,想要成为一个国家的冲动,我想摆脱这该死的,不定期将我淹没的浑身疼痛,我想像你一样,将铁蹄踏上南边富足且目中无人的国家们,向整个世界大声宣告我的存在,宣告我身为国家的荣耀。噢好吧,那时的我甚至不清楚荣耀为何物,甚至不明白成为一个国家的意义。

你百无聊赖地打量着我手中的哲学著作,满脸蠢相几乎让我忍不住一拳揍上去,可我知道我不能,你是丹麦王国,是侵略者,是征服者,是我憧憬的国家,而我只是一个尚未获得名号的小卒,我在通往成为和你一样国家的道路上,还有很长一段要走。

我问你,“有意义么?”成为一个国家有意义么,我并没有将这一句话说完整,而你不出所料的完全明白我的意思。

你笑了,满脸的张狂,你说“怎么会没有意义呢小鬼!有家人,就有意义啊。”

我讨厌被人当成小鬼,那时身体刚结束一阵疼痛的我,并没有好好咀嚼你这句话。

 

直到我成为一个国家,直到我成为你的附属国,直到我与贝瓦尔德成为联合王国,直到我最终为自己赢来独立。每一次剧变都迫使我对你的话生出更进一步的理解,第一次,我的家人们在王的统领下团结起来。第二次,黑死病席卷欧罗巴,我们组成联合王国,度过难关。第三次,战败,并付出相应代价。第四次,挪威王国的全体国民以压倒性的比率支持脱离瑞挪联合王国。

当一片土地上的人民团结起来,便能获得国家之称,而人们之所以团结起来,正是为了越过一切险阻,繁荣下去,可即使这样,我们也常常面临挫折与伤痛,不论是胜利还是失败,家人们依旧聚集在我身边。

他们从未忘却挪威作为独立王国的本质,他们相信挪威王国终将独立,凝聚起来的人民拥有一股无与伦比的向心力,事关民族的荣耀甚至是存亡的时刻,没有什么是这种力量无法战胜的。

哪怕我的人民,认为他们的历史从1319年起便如同流落荒野,他们不甘,他们愤怒,他们自卑,他们绝望,可抛却这些情绪,他们也一丁点儿没有忘记身为挪威人的荣耀,正因为此,我们才终是从荒野步入乐土,自长夜步入黎明。

是的,你是对的,那是有意义的,有家人,就有意义。

 

噢,该死,你这蠢蛋想必正捏着这张薄薄的纸片窃喜,还一边想着“原来诺威那个不坦率的家伙也曾憧憬过老爷我。”先说好,我并不吝惜承认对于丹麦王国的憧憬,不管是昔日的北海大帝国,还是站在卡尔玛联盟顶端的你(将你近年来不尽人意的表现撇开不谈),可你也别得意忘形,因为不管怎样,都改变不了,你,丁马克,作为国家化身来说,是个蠢蛋的事实。

自哥本哈根的来信在我的书桌堆了厚厚一叠,说真的,我得对于你的清闲表示惊讶和无奈,你自己大概都没有注意到,自1814年以来,是以何种频率将这些薄薄的纸片送到我手中,是的,我能理解,你一向话多,而我一向没有听你啰嗦的耐心,所以我必须诚实地说,那些信我并未细看,因为我实在不需要知道“哥本哈根的槲寄生结果了”这样琐屑的小事。

你那摞起来足有一英尺厚的信,我大致总结了一下,一共说了三个要点。一,询问我在贝瓦尔德家过得如何。二,确认我是否责怪你当初对贝瓦尔德的妥协。三,传达你很思念从前的日子并对于未来会怎样毫无办法的混乱思绪(好在之后你也积极进行了民主改革)。这样说或许有些直白,我真该赞美一下,你不愧为童话的国度,如此鲜明的中心却能用拐弯抹角的隐喻一遍遍重复强调,其间还穿插了类似于其上提到的那样琐屑小事的陈述,所以帮你把中心提取出来,着实费了我一番工夫,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能对此有个交代,一整个货仓的曲奇就可以。

我相信那一天不会远了。

那么,接下来就容我对你的问题一一回应。

 

我过的很好,这和是否在贝瓦尔德家并无关系,所以你不必觉得不爽,哦,好吧,兴许是我想多了,你可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如你所知,贝瓦尔德不止一次说起过斯堪的纳维亚联合,对此我不予置评——我可不想开启另一个卡尔马时代。虽为联合王国,可贝瓦尔德并不怎么来挪威,1856年贝尔纳多特王室将王储殿下派遣至奥斯陆成为副王,贝瓦陪同护送,那是他上一次正式前来挪威——前来挪威视察,即使瑞典国王做出许多让步,可挪威王国在联盟中处于次要地位,这一事实从没变过。

贝瓦尔德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眼镜,卡尔十二世②时代,那头充满侵略性的北欧雄狮,气息已变得大不一样——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用温和的手段处理许多事,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变弱了。最近我常常前往斯德哥尔摩同他谈判,坐大半天的火车,我在火车上从不休息——火车驶过雪地越过山脉和湖泊,我便将那一轮浮于湖泊之上,或是悬挂于雪山之上的金色的太阳从日落凝视至日出,从夜晚一直到黎明,我无法入眠,一想到每进行一次谈判,我就离彻底独立更近一步,我便激动得无法入睡。而我每次在清晨到达斯德哥尔摩时,贝瓦尔德已在皇宫好整以暇地等着我。他从不多话,我则慢慢的,一条条将挪威在联盟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陈述给他听,他时不时插上一两句以示反对,而我则继续说明挪威王国独立的必要性,以及唯有独立国家才能维护的,挪威公民们的权利。

他忽然问我,为什么在1814年之前,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要独立过。

他真问了个好问题,这问题我近来反思过不止一次,而答案我已在上文向你陈述,1814年我们战败,是的,这没什么奇怪的,从一片土地孤寂的灵魂和眼睛蜕变成国家已足够困难,更不用说成为强大的国家,不够强大自然要面对失败,变强的执念自1814年便充斥我的脑海,不依靠任何人,成为强大的国家,这样我的家人才会过上有尊严的生活,这既是成为国家的意义。事实上我也姑且算是做到了,自由贸易的发展,挪威王国迎来空前繁荣,从前作为首都的奥斯陆一直得不到应有的地位,可现在却破天荒的成为规模超过卑尔根的大城市,真想邀你过来看看——我自满的首都,那一天同样不会远了,当然,克里斯蒂安四世③以文艺复兴风格为蓝本修建的那些建筑也保存得不错。

我如实回答了贝瓦尔德的问题,他淡淡点头,清晨的日光在他周身投射出柔和的光晕,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连轮廓也变得模模糊糊,可我知道他又在叹息了,近来他的叹息越来越多,甚至对于我单方面宣告独立也没有表现出一丝怨怒,只是不停地叹息,叹息,叹息。

我决定尝试激怒他。

“提诺不会回来了,他再也不会回到你身边,就像我不会回丁马克身边。”

 

我说的是事实,同时也是我决定独立的另一个原因——在国家化身的层面上,我们下次见面,将同曾经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是平等的,独立国家之间的对话。在我看来,独立国家之间相互尊敬的交流,于你于我都是最好的选择,而非单方面的统治或依附。我猜贝瓦尔德还未意识到这一点——他撑在木质雕花扶手上的手肘剧烈颤抖了一下。

可我还是没有成功激怒他,他浅金色的脑袋向下垂了一些,不再说话——看来这一轮的谈判到此为止了。

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弄清楚,不要像贝瓦尔德那个蠢货一样,介于你比他还蠢上一些,我不得不多费些口舌,这些也要折合成曲奇还来。我,诺威,即将成为的是一个独立的君主立宪制国家,不是回到你身边,更别提什么斯堪的纳维亚大联合,是站到与你对等的舞台上,与你交流。

 

我们自然是回不到从前的日子,所以你不必再怀念了,同样你也不需抱有不必要的担心,斯堪的纳维亚的三个王国注定无法互相远离,我坚信,我们很快就会迎来和平相处的年代。我之前说过,等独立之后我将邀你来奥斯陆,不止如此,夏天时,你可以在我家的卑尔根乘坐邮轮北上特罗瑟姆,一直到北极圈以内,再南下以特隆赫姆为目的地进行为期两周的邮轮旅行,你可以看到尼德罗斯大教堂,那毫无疑问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最宏伟的教堂,你可以好好沿着我家千回百转的海岸线来一次探险,你可以看到冰川和峡湾——松恩峡湾是挪威最伟大的奇迹,相对的,我也会好好看着你,丁马克,Kongeriget Danmark。

相较于曾经我们是联合王国时,更认真地看着你——这是当年分别作为统治者和依附者的你我都做不到的,因为这一层多余的关系,我们常常无法看清彼此的本质,无法说出自己的所思所想,也无法真正交心。

 

我从不责怪你在1814年对贝瓦尔德的妥协,那场对亚瑟柯克兰的海战中,几乎全军覆没的不只是你的海军,而是丹挪联合舰队,所以我同你一样清楚,那是怎样的人间地狱,别忘了,之后的炮轰哥本哈根我也同你在一起,我甚至能回想起那个自大的粗眉毛踩着一地废墟,走到你我面前,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说,you just made a wrong decision. 那时的我们根本别无选择,所以,不要让我重复——我没有丝毫责怪你的意思。

可是,我还是得说,你果真蠢到无药可救,就像亚瑟柯克兰所说的那样,你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或者说,你一直在做错误的决定。还记得你在美国独立战争,法国大革命中保持中立的态度么?你天真到以为真的能够通过保持中立独善其身么?欧罗巴从千百年前便是充满纷争的土地,不止是维京人,欧罗巴的血液便是充斥着无法消去的好斗因子的,在这片土地上,唯有强大才能维护自身和平,简单的置身事外是行不通的。在其后同德意志黑鹫的战争中,你又错误判断形式,你以为那个粗眉毛会站在你那边,不是么?甚至还拒绝了贝瓦尔德向你扔出的,军事联盟的橄榄枝。丁马克,你是斯堪的纳维亚人,我和贝瓦尔德也是,我们身上淌着维京人的血液,我们是战无不胜的民族,即使有时被沙尘遮住了视线,可我们依然是征服者,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你也是时候振作起来了,不要愧对维京之名。

 

对于第三点,我只得再次重复,你是个无药可救的蠢货。

是的,我有时也会回忆从前的事,可也仅仅是回忆而已,除了那微薄的怀恋之外,我也拾掇不到任何其他感情了,而你要做的,并非沉浸过去,而是注意到,通向未来的道路在你脚下。

请让我,再一次见到那个曾经让我憧憬的,斯堪的纳维亚的王者。

 

黑夜远去,天空已被彻底点亮,我听到院子外传来女孩清脆的笑声,那是住在镇上的妮娜,她从上个月开始便每天在我的院子外玩耍,对我种植的一丛丛欧石楠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有时我会出去和她说上一两句话,她咯咯地笑着,说我整个人都被一种光芒点亮了,我愣了愣,拍拍自己的脸颊,有些不确信自己脸上挂着的表情是否很不体面,专注于促成独立的我是否太过得意忘形,女孩只是笑着,坐在篱笆上踢着小腿,金色的辫子一直垂到脚踝。

你为什么这么开心。我问。

爸爸告诉我,我们的好日子就要到了。她湛蓝色眼睛弯成月牙,亚瑟柯克兰家生产的碎花裙子在晨风中飘飘悠悠地扬起一个角,我不知该怎么接话,只想着,这就是我的家人,是我拼尽一切保护的,重要的家人。

不一会儿,妮娜的父亲过来了,那是一个留着金色络腮胡子的高大中年男人,他把坐在篱笆上的女孩儿抱在怀中转了一圈,向我微笑一下,然后父女俩踩着沙地,一同向镇上走去,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笑容也是我要守护的。

这既是我存在的意义。

是时候搁笔了——我差点忘了此次写信给你的最重要目的。

我,诺威·霍尔法格,向丹麦王储次子,卡尔王子④提出诚挚的邀请,请卡尔殿下登基为挪威王国新任国王。

正式邀请将不日送至殿下手中。

 

他将成为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最成功王国的一位最优秀国王,一个崭新的时代将在殿下手中拉开序幕。

我忽然想起十个世纪以前你对我说的话,这一次请换我对你说。

和我一同成为最富足且幸福的国家吧,让斯堪的纳维亚人民的骄傲如连绵的雨水洒满我们每一寸国土,让不朽的赞歌响彻每个将要到来的长夜,我们将不再惧怕挫折,长夜也终将迎来黎明。

 

丁马克·耶林,我们何不并肩同行。

 

 

诺威·霍尔法格

19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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