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燃冰

【丁诺】夜盲症

*干脆再来一篇,前年的黑历史了,写的完全不科学,不知所云。本子卖完了,于是放出来。感觉N本会比较……命途多舛啊。

不造看了这个还有没有人会对我有信心;w;要相信一年多来,我也是有进步的嘛;w;

夜盲症  

 

00

OO月XX日

我站在斯卡恩的海滩上,眯起眼睛费力地望向海的另一边,我知道那儿有陆地,有名为通往北方之路的国家——虽然老爷我现在看不到,可这不妨碍我迫切地想要见他的心情。这是丹麦王国本土的最北端——曾经我不相信有比这儿更北的地方,直到我见到那个名为挪威的国家。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杂质,延伸至地平线与海面相接,洋流在海底咆哮着掀起巨浪,独属于海的咸腥味弥漫鼻腔,海水纯净澄澈,透过水面几乎可以看见一道道律动的深蓝色脉络。我可以毫不迟疑地说,斯卡恩的海是丹麦王国最美的。

几艘渔船卡在不远处的礁石中,以防被巨浪卷走,又到涨潮的时候,几个衣着单薄的渔夫忧伤地看着漫无边际的海,我猜他们今天的收获不很丰富,生活在斯卡恩的他们准是被上帝嫉妒了——他们自九世纪以来便生活艰苦。

哦,真是可笑,说上帝什么的,看来我也糊涂了。

基督教是个方便的东西,不管是在同欧罗巴的贸易还是外交层面上,或许卡努特大帝推广之只是因为这是一个“时髦”且“新奇”的玩意儿,同时还能给他带来一笔不小的财富,可在现实意义上,它也更易于控制国民的意志,便于王的统治。

这玩意儿对老爷我来说也就仅此而已了,当然这样的想法可不是对谁都能说的,尤其不能给国民们听见。

地平线的另一端忽然冒出几个黑点——我们的船队从挪威返航了,汹涌的巨浪也丝毫没有影响船队的航向,他们直直向斯卡恩的港口驶来,自维京时代遗留下来的狭长战船经过些许改装,变得更加坚固和灵活,再次成为丹麦人的海上利器。

三百年前我曾站在这里的港口眺望过,等着令我无比骄傲的维京战船满载着战利品返航,或是从不列颠的岛屿或是从欧洲大陆。

漫无边际的海,咸腥味,战船,水手,以及烈烈飘扬的旗帜。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有那么一瞬我甚至以为自己仍处于维京时代。

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维京时代早已结束,北海大帝国也是,诺威和贝瓦尔德也已不在我身边。是的,那是值得追忆的时代,但没什么好令人遗憾的,因为亲手终结这个时代的我,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斯堪的纳维亚人所必须经历的时代更迭。

我是北欧的王者,斯堪的纳维亚前进的步伐必须由我统率,感伤和怀恋什么的没有必要。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和令人敬重的船长打个招呼,向他打听一下诺威的近况,我已经几十年没有见过他了,自从他家主教为一个小孩儿行加冕礼之后,我们便各自忙于国事(至少老爷我是这样),说真的,我现在恨不得立刻坐船去卑尔根。

呵,你可别嘲笑我这带点傻气的迫切心情,我爱诺威,这一事实我从几世纪前便确信了。

 

 

01

1217年,特隆赫姆。

死亡的锁链曾缠住我,罪恶的狂流曾淹没我。

阴间的绳索曾捆绑我,死亡的陷阱曾威胁我。

在苦难中我呼求耶和华,向我的上帝求助。

他从殿中垂听我的呼求,我的声音到达他的耳中。①

细碎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照射进来,他闭着眼,默诵诗篇。然而夏日的阳光却刺破黑暗在他眼前印出光斑,让他烦躁不安。

——没有人在,一个也没有,传入耳中的声音仅剩下自己极力压抑的呼吸声,天父已经安睡,奥丁已经远去,不会有人听到他的呼求,他微薄的愿望如同沉入海底。

挪威王国也已沉入长夜。

 

诺威忽然从空气中察觉到一丝躁动,日光下清晰可见的尘埃不安的上下漂浮,接着是越来越近的“噔噔”脚步声,他没有睁眼,只是持续着自己的祷告,哪怕心思早已不在眼前的《圣经》上。

他闻到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这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过去驰骋于海洋的他曾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可这气味毕竟和神圣的教堂格格不入,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最终,诺威感到自己被扯进一个灼热的怀抱,可他依然执拗的没有睁眼,仿佛这样就能骗过自己,否决丁马克的存在。

然而丁马克的存在是无法否决的,他是光源,炙热明亮,无法忽视。

“滚开。”诺威最终决定面对现实,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睁眼,仿佛这样能使自己舒心哪怕一分一毫。

“老爷我这是野性和男人的气味。”丁马克将手臂收得更紧了,甚至还在他浅金色的头发上磨蹭了几下。

“很脏,臭死了,不要碰我。”诺威小幅度挣扎了一下,同时也知道自己的力量和这个高大的丹麦人相差甚远。

“好久不见啦,今天就让老爷我抱抱你嘛。”大个子男人的语气里带着些与他外表极不相称的孩子气,触碰着柔软发丝的鼻尖狠狠吸进一口气,陶醉于什么令他怀念无比的气息中一般。

 

多少年了?四十年还是五十年?诺威觉得比那更久,马格努斯五世登基后便再没有和丁马克见过面,不是没有机会,仅仅是不想,在内乱中挣扎的他无数次想到丁马克,想到维京时代他们以火焰为证,立下的to be together through Ragnarok and its fires!②的誓言,可频频传入他耳中的却是丹麦人在挪威沿海趁火打劫,诸如此类令人不快的消息,成为国家之后便没有什么友谊之说,那他们何必还要以真心相待——国家常常结成虚伪而不堪一击的联盟,可至少,对一切削弱挪威政府势力的行动都乐此不疲的丹麦人绝不是他的盟友。

丁马克这一身难闻的血腥味多半正是在奥斯陆掠夺时沾上的。

诺威从二十几年前就拒绝辅佐国王处理任何事,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分白天黑夜的睡觉,而换来的就是政客们每日上门游说——最后他索性搬到特隆赫姆。

他有些不确信自己的国王叫什么,这听起来可真够愚蠢的——每隔几年就换一位的政治牺牲品,他又有什么必要去记住他们的名字。一位国王杀掉另一位便名正言顺的成为新的领袖,他的上司换了一任又一任,常常是前一天还端坐于王位之上,对他颐指气使的人,这一天已归于黄土。

除了烦躁还是烦躁,即使背诵《圣经》也无法使他平静下来,甚至让他状态变得更加糟糕,起初还会关注内战形势的他,到最后索性不闻不问,烦躁也逐渐被失望或是绝望取代。

而到今日,诺威烦躁的唯一原因仅剩下某个叫做丹麦王国的狡猾家伙。

 

丁马克一直都是这样,看似愚蠢,其实内心细腻得可怕,他懂得察言观色和抓住机遇,否则他不会成为斯堪的纳维亚该死的王者,就像现在,诺威确信这个可恶的家伙完全清楚自己的不满,可他的脸皮厚得可怕,能够对诺威的满腔怨气视而不见。

丁马克微笑着强迫诺威转过身与他对视,诺威的眉毛拧成一个结,终于睁开带着愠怒的紫罗兰色眸子,仰头望向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丹麦人。

他望进那双蓝色的眼睛,对方也在认真地看他,他明明没有丝毫的理亏,可那认真而炙热的目光几乎让他想要错开视线——丁马克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这个轮廓深邃,五官英挺的男人不笑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诺威忽然发现那些恼人的光斑不见了,阳光被丁马克高大的身影切割成碎片,只留给他一片阴影,意识到这一点的他,种视力被一瞬间剥夺的感觉。

他看不见光,在长夜之中。不,或许从很久之前就看不到了。因为这个自大且恶劣的,自以为自己是照耀斯堪的纳维亚的太阳的家伙么。

可最近一旦没有光,他的视力就会被完全剥夺。

简直就像患上夜盲症。

 

“回去吧。”诺威看见那个沉于黑暗中的轮廓微微挪动,丁马克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不容抗拒,可诺威恰恰讨厌被人命令。

“不关你的事。”诺威一把拨开按住自己肩膀的手,越过丁马克在一排木椅上坐下。

回去?回哪里去?哪里是他该回去的地方?绝对不是卑尔根,可丹麦人又懂什么?

“诺子,你不是主的虔诚信徒,背诵《圣经》也解决不了任何事,主不会帮你的,没有人能帮你,除了老爷我。”丁马克背对着诺威,拿起那本厚重的羊皮卷《圣经》,“耶和华啊,求你听我祈求公义的声音,侧耳听我的呼求,垂听我真诚的祷告。”

丁马克用有些蹩脚的希伯来文将经文念出,接着沉默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他听不到的。”

他听不到的。没有人能听到。

可问题并不在这儿,诺威早就知道没有人会听到。丁马克这次没有猜对。

诺威微微仰头,任由阳光刺破视网膜,他早就不在意这个人说什么了,要说他唯一想要略微表示一下嘲讽的,那便是,最早接受天父的人,居然堂而皇之的在他面前否定万能的主。

他决定不再理睬这个人,丁马克感到自讨没趣就会自己离开吧。

丁马克对于诺威的冷漠也不在意,他将厚重的羊皮卷放回原处,缓缓走到乳白色的墙壁下,细细抚摸纤细的哥特式浮雕,赞叹道:“尼德罗斯大教堂,这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最美丽的教堂。”

“毕竟艾斯坦主教把毕生的精力都放在这座教堂上了,后来上任的主教也谨遵他的意志,以最高规格建设。”

“可惜,那个孩子不是在这里加冕,五十多年前这块土地还只是一片废墟。”

紫罗兰色的眼睛瞪大了,他再次低估了丁马克,不知是否因为他们流着相似的血液,在他面前,丁马克的洞察力从未失准。

“那孩子再成长几年可以变为伟大的国王,对此老爷我深表遗憾。”

浅金色头发的青年倏地起身,向教堂外逃去,脚步凌乱,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他不想和这个人处在同一空间,哪怕一秒——在这家伙面前,自己永远藏不住任何事,那种如同在凛冬被扒光了衣服的感觉十分不好受。

然而大个子的北欧人两三步走到他身后,拉住他的手腕。

“诺子,一起出去走走吧。”

 

 

02

OO月XX日

那天,唔…就是老爷我在斯卡恩的那一天,和一个船员起了冲突,说是冲突似乎太过轻描淡写,勇猛的斯堪的纳维亚人打起架来都是以命相搏的,我好歹是护住了帅气的脸,但还是被那个家伙弄伤,不过那家伙看起来比我要凄惨许多。

挪威王国迎来最终统一,可力量依旧薄弱,我理解王对于一切削弱挪威势力的行为都感兴趣的心态,毕竟挪威王国有一段时间是丹麦王国的劲敌,这是为了丹麦王国,为了我的利益。这很矛盾,我爱诺威,可我和他存在利益冲突,而国家化身存在的一大意义既是维护自身利益。本想打听一下诺子近况的我,看见船员们在炫耀从诺子家抢来的战利品,几名俘虏被绳索牵着挨个从船上下来,他们甚至当着俘虏的面嘲笑他们的故乡是多么贫乏且荒凉的地方,那小子的态度尤为嚣张,不知怎地,回过神来时我的拳头已经招呼上他的鼻梁。

后来,船长阻止了我们两个,船长叫尼尔斯,三十来岁的年纪,却满脸沧桑,我和他是旧识,他也知道我国家的身份。

从他口中得知,挪威王国的祖国殿下已经离开首都卑尔根很久,不问政事,将自己困在特隆赫姆的大教堂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说真的,我并不觉得非常意外,诺子家的日子很艰难,甚至比他刚成为国家时还要难。可我本以为坚强如他,再难的日子也不在话下。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足以动摇诺子的事,说真的,挪威内战的事态我了如指掌,但我不知道具体哪一件使他对自己的土地和人民完全失去兴趣。

我想见他,这一念头不可遏制地膨胀起来,这是几十年来都没有过的状况,不仅仅因为想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我想抚摸他淡金色的柔软发丝,我想凝视他紫罗兰色的眸子,我喜欢诺子,我不准备将这情感压抑于胸腔,即使老爷我的胸怀是世界上最广阔的。

今天涨潮之后,奥尔森的船队也会从这里出发去挪威,我很幸运,尼尔斯很乐意帮我向奥尔森船长说明情况,并托他带我去特隆赫姆,即使那和他们原定的航向不太一致,可那个满脸胡茬的中年船长还是很乐意地修改航行计划,借用尼尔斯的话就是,很荣幸为祖国殿下效劳,并且横竖是抢劫,在教区说不定有更多收获。

我皱皱眉,终是没说什么。

 

 

03

从南边来的不止是丁马克家的强盗,还有穿着“裙子”的传教士,他们说,主会为他带来和平与繁荣,可诺威知道,他们只是想巩固教会在斯堪的纳维亚的地位,自然的,信仰奥丁的诺威从心底抗拒那些道貌岸然的南边人。

本以为丁马克和贝瓦尔德也是如此认为的,可在丁马克开始积极在斯堪的纳维亚推广基督教时,他彻底迷惑了。

他不明白这个人在想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向不对等,丁马克总能第一时间掌握他的所思所想,可诺威总也猜不透身边这个看似简单易懂的丹麦人。

因为地处极北,到了夏天白昼被无限延长,这给诺威时间尚早的错觉,可事实上,已经是通常意义的傍晚了,而丁马克就是在这时候,带他向西边的高地走去。

特隆赫姆西边的高山林地是野外徒步的绝佳去处,山上零星散布着几座被茂密树林掩映的湖泊,未经污染的湖水到夏天既变成充满活力的翠绿色,无数山泉从林间或是地下汇入湖中,击打着大小形态各异的,长满青苔的石头,发出清脆的声响。

当他们来到山顶的泉水边时,诺威发现丁马克的脸色有些发白,身为国家的他们是不应该为这一点运动量而感到疲惫的,然而他刚想开口询问,丁马克却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老爷我还记得,几十年前诺子一个人坐在湖边发呆。”

诺威愣了一下,继而脸色阴沉下来,他知道丁马克说的是什么。

 

1163年夏天,年仅七岁的马克努斯五世在卑尔根的教堂加冕,母亲是王室成员,而父亲只是普通贵族的他,本没有成为国王的资格,可他的支持者和特隆赫姆的主教完成一场盛大的阴谋,让这个七岁的孩童继承王位变得合情合理。

以此为契机,教会的地位在挪威有了飞跃式的提高。

这几十年争斗他的人民死伤无数,国家命运却落到一个孱弱孩童的肩上,仅仅因为有主教的支持,从头到尾都是一场令人反胃的闹剧,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加冕礼结束之后,主教要求他一同回特隆赫姆,好像这就满足了他将整个挪威纳入囊中的虚荣心似的。

抵达特隆赫姆那一天晚上,诺威一人来到山顶的湖边,狠狠扯下主教要求佩戴的十字架,丢入湖中,接着满腔的愤怒和不满都被抽空了似的倚着灌木坐下,将脑袋埋在膝盖之间,只剩下迷茫。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依然沉浸在维京时代的他觉得和整个世界脱节,包括同为斯堪的纳维亚王国的丁马克和贝瓦尔德,陌生的宗教文化侵蚀着他的土地,如今已爬满他的心脏,迫使他同奥丁渐行渐远。

一切都结束了,维京人?斯堪的纳维亚的荣光?全部见鬼去吧。他的弓箭早已锈钝不堪,本该用来征服欧罗巴那些自以为是的蠢货的弓箭,而今他反被一帮穿“裙子”的男人征服,兵不血刃的。

那个驰骋与海洋的维京人诺威已经死了。

后来他大概是睡着了,如何回到特隆赫姆的大主教宫也完全不记得。

另外,他回去之后,发现自己被涂了满脸的泥。

 

“可是,诺子后来不是和那孩子处得很好么?”丁马克后退一步,倚在一颗树下,将自己的脸隐藏在阴影中,以为这样诺威就不会察觉到他声音中的不对劲,“加冕礼那天的事我还记得很清楚,马格努斯五世,是很可爱的孩子呢,后来又怎么样了?”

“丁马克,就是你往我脸上抹泥巴的?”紫罗兰色的眼睛用力瞪向靠在树边的男人,他现在知道了,那天把他从湖边带回的就是丁马克。

“哎……可是我听说往脸上抹泥巴,对皮肤有好处,还能缓解压力。”丁马克靠着树杆慢慢蹲下身子,“抱歉,诺子,我有点不舒服,和人打了一架之后就直接跑来找你。”

“说真的,我一直在诺子身上期待着什么,具体是什么我自己也没搞清楚,但我清楚的是,不管是变革也好,战争也好,和我在一起的一定是诺子,不是诺子不行。”

“你现在一定觉得我是个花言巧语,表里不一的混蛋。可我就是这么想的。”

 

 

04

OO月XX日

在诺子面前失去意识什么的,老爷我真是太不争气了,都怪那小子,居然把老爷我打出内伤,下次一定要把他教训到只剩半条命,我都不知道我的肋骨断了那么多根。

我就知道诺子很在意我,他说我是疯子,肋骨断了没有做过任何处理就出海什么的,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疯狂,但对老爷我来说都是小菜一碟啦,国家化身的恢复能力本就强过一般人许多,要不是连夜赶路,好几天没睡觉,伤口才不至于裂开什么的。

另外,老爷我回来的时候发现脸上被涂满厚厚的黑泥。

诺子扭过头去说“扯平了”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我觉得心脏一下子被击中。我自然明白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我喜欢诺威,哪怕已经声明过无数遍,可我还是要说,一遍一遍的对着日记你说,直到我有足够的胆量能对诺子亲口说出,不是通常的那种喜欢,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是恋爱情感,什么时候产生的已经记不清了。之前说的也不是谎话,我想和诺威一起前行,更准确的说,我想要他在我的带领下一同前行,因为,我是斯堪的纳维亚的王者啊。

我很幸运的,再次准确抓到诺子的软肋——马格努斯五世,对于诺子的事,我总是有一种超常的直觉。

后来,诺子和我说了一些关于那个年轻的王的事,其间他一直在重复一个句子“维京人诺威死了。”伟大的维京人是不会死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产生如此的念头,我想这就是他的症结所在,我必须帮他纠正这个想法。

挪威教区的主教此后也来见过我,那个男人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自从马格努斯五世死后,教区的日子就没有之前那么好过,他说我是唯一能同他们祖国大人交谈的人,这让我在这个面色忧愁的男人面前露出喜不自禁的神色,他拜托我帮助他们的祖国大人恢复正常,心思缜密的主教大概也是想以此为契机,获得同挪威那个侥幸得到王位的国王和平共处的可能。哦,他该庆幸内战前期教会势力见缝插针着渗透进斯堪的纳维亚,他的地位才得以被大大提高,不然以诺子家前任上司韦斯雷尔的一贯理念,他早被丢出挪威王国了。

我满口答应下他的请求,虽然还没有头绪,但老爷我一定能想到办法。

因为,我是北欧的王者啊。

 

 

05

马格努斯五世死了,在不可能输的情况下,败给一名叫韦斯雷尔的年轻人。

在那之前,马格努斯打败国内的诸多劲敌,成为挪威唯一的王者,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诺威甚至已经相信,这就是被主庇护的王,是带他走出长夜的希望,他开始尽心尽力辅佐马格努斯五世,甚至忘记自己一开始对和教会勾结的王室是多么不齿。

没有什么比起统一更重要,哪怕是维京人的荣耀,或是奥丁的庇护,哪怕今后要在耶和华的统治下苟延残喘。

或许就是这样念头,让他被诸神之王奥丁惩罚了。

如果说马格努斯为耶和华庇护,那韦斯雷尔一定是奥丁的使者。自称拥有王室血脉的年轻人杀掉他的王,成为新的上司,接着开始和教会周旋,企图一点点剔除基督在王国的影响力。

国内又开始斗争,和平仿佛永远不会到来似的,长夜依旧看不到尽头,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诺威来到特隆赫姆,曾经不可一世的艾斯坦主教失去过于膨胀的权利,呆在教区一心一意地造他的大教堂,建造上帝在人间的乌托邦一般的虔诚,正因为这样,尼德罗斯大教堂才成为挪威最美最壮观的教堂。

 

丁马克今天依旧赖在特隆赫姆,他一边在林间漫步,一边用并不怎么好使的脑仁思考如何帮助他亲爱的诺子,过于认真的他,几乎没有注意到一枝箭带着破空的力度直直射来,箭尖堪堪擦过他的脸颊,钉在他身后树干上的箭身还在轻轻颤抖,北欧的王者愣了一下,这可是要杀人的力度啊,他气愤地拨开茂密的灌木,向箭射来的方向走去。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靶场,被青草覆盖的偌大空地上只有一个发色淡金的青年在清点剩余的箭矢,居然是诺子。

丁马克觉得满腔的怒气一下子没了,有些好笑似的隔了好几十英尺的距离向诺威大喊:“诺子,你想杀了我么。”

淡金色头发的青年迷惑地抬起头,没有焦距的紫罗兰色眼睛在他身上停几秒,接着比出一个口型:“抱歉,手滑了。”

手滑?怎么可能,丁马克小跑着来到诺威身边,在草地上坐下,说:“诺子的箭还是和以前一样带劲。”

将箭矢尽数收进羊皮袋子里的青年没有说话,用眼神示意靶场的另一边,丁马克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几只人形靶整齐地排在草地边缘,上面零星插着几枝箭,却没有一枝击中要害的。

“那是诺子的?”丁马克愣了一下,有些吃惊地问。

诺威没有看向北欧男人惊讶的表情,淡淡点头。

“不在状态?”丁马克追问。

“从很久以前就这样了。”诺威把箭袋平放弓旁,在草地上盘腿坐下,放弃维京人的身份之后,看不清目标,击不中要害。

难得的,丁马克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

“诺子,把弓借我用一下吧。”半晌,丁马克轻轻吐出一口气,说。

“嗯。”诺威半仰着头,回答。

北欧的王者拿起对于他来说有些轻的木制弓和一枝羽毛箭,拉弓上弦的动作没有一丝迟疑和拖泥带水,诺威甚至没有看清他是怎么瞄准的,箭身既破空而出,力度完全不比他刚刚的那箭弱,这是诺威第一次看丁马克用弓箭,他觉得那个挥舞着巨大战斧的男人已经足够强大,却从不想他的箭术也丝毫不差,并且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他居然觉得这个死蠢拉弓时认真的表情有那么一点帅气,几乎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毫不意外的,正中要害。

北欧的王者放下弓,转过身子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用猜也知道那家伙会说:老爷我是不是超帅气的。

诺威有些不爽地偏过头去。

然而丁马克接下来说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

“我原本是不用弓箭的,可在很多年前,看到诺子射箭时瞄准的眼神就立刻决定去学习弓箭,因为那真是太帅了。”丁马克陷入追忆的脸上浮出一丝憧憬,“明明猎物离得那么远,却能准确无误地将之射杀,我喜欢诺子紧盯目标时的眼神。可是,长夜中的诺子看不见目标,‘怎样都好,内战快点结束’和‘更加强大’这样的选择,对于我们来说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

“维京时代结束了,而身为国家的我们追求的唯有繁荣,几百年前我们靠抢劫,如今那已经不够了,所以我舍弃维京时代,可我还是那个维京丁马克,只不过换一种方式追求自己的目标,维京丁马克没有死,维京诺威也没有。”

“没关系,如果诺子看不清自己要的是什么,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吧。”

 

 

06

OO月XX日

老爷我需要一次远征,和诺子一起,因为,只有战斗才能唤醒维京人的血液。

我第一次见到诺子,就是在战场上,说是战场似乎也不大贴切,应该说是我们对欧巴罗的单方面侵略,而他们则毫无还手之力。

说真的,我觉得弓箭这样的武器实在不怎么靠得住,因为动作再怎么迅速,特定时间内射出的箭矢数量也是有上限的,一旦敌人近身,或是箭矢用完,就立刻处于劣势,所以我更喜欢战斧,不是自夸,在别人看来笨重的武器,在我手里就像手臂的延伸一样灵活。

不过,当我看到诺威用弓箭时,却彻底被吸引了,动作迅速而流畅,几乎透出一股不属于维京人的优雅,没有一枝箭是被浪费的,也没有人能到达他周围五米之内,最吸引我的是那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像平日一样慵懒,我却从中看到沉静的火焰在燃烧,不止是紧盯猎物时嗜血的火焰,真要说的话,是作为维京人的骄傲和将一切控制于手中的气势吧,说简单点就是野心,诺威有很强的控制欲,我早说过他不是善类,老爷我不是,贝瓦尔德也不是,并且当时,诺威一直是我们三个中抢到战利品最丰富的那一个。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选择弓箭这种武器,他瞪了我一眼,回答:“因为不想让恶心的血浆溅到身上。”

真是有趣的回答,每个维京人都是嗜血的,老爷我一闻到血的气味就会变得比平时更加活跃,可诺子却不喜欢血溅到身上。凭本能行动的我觉得诺子真是太帅了!如果是诺子的话一定没问题,如果是诺子的话,一定能和帅气的老爷我一起帅气地前行,我一直是这么想的,也从没想到,看起来总是比我冷淡许多,比我明智许多的诺威,居然是我们三个中无论如何也走不出维京时代的那一个,他钻进一个牛角尖,以为在面前的是非对即错的双项选择,却不知,那事实上是灵活的多项选择。

总而言之,我确信,要再次看到维京时代那个强大的诺威,唯有通过战争。

波罗的海或许是不错的选择,我野心勃勃的王一定会支持我。

 

 

07

号称胜利王的丹麦国王瓦尔德马目标不仅仅是吞并德意志北部地区,他有着重新建立一个“北海大帝国”的野心,当德意志人悄悄钻进东边的一些国家时,他也很快将目光投向波罗的海,最终他们决定在1219年远征东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爱沙尼亚——居住在水边的人,他们如此称呼那个四面环水的东边国家。

丁马克本以为诺威不会乖乖和他一同去爱沙尼亚,甚至早就准备好一套说辞来说服这个对一切事物都不感兴趣的冷淡家伙。让他意外的是,诺威只是偏头看他一会儿,便爽快答应下来。

主教对于国家大人突然离开特隆赫姆没说什么,关系微妙的国王也未发表任何看法,他像一个普通的斯堪的纳维亚士兵一样,带着五周的口粮还有刀和盾牌以及一支弩弓五打箭,乘坐战船向爱沙尼亚进发。

波罗的海的爱沙尼亚在维京时代应当和贝瓦尔德打交道最多,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很难对付的敌人,他们的船只在林得尼西登陆后,开始安营扎寨,可营地几乎还没建好,爱沙尼亚的使节就算好了时间似的,带着礼物和投降书前来拜访。

一向自负的丁马克惊讶过后,就将对方的使者引入营帐接待,如此迅速投降,任谁都会觉得不对劲吧。诺威在使者的队伍中看到一位将金发打理得整齐而一丝不苟的青年,跟在唯唯诺诺走路都直打哆嗦的使者身后,青年五官端正,身材高挑瘦削,脑袋总是微微低着,不与人直视的眼睛是与丁马克不同的深蓝色,瞳色很浓,像是有鲨鱼游动的深海,望不到底且危险无比。爱德华•冯•波克,他认识这个人,爱沙尼亚的国家化身,特点是头脑灵活但存在感低。

丁马克自然也认得他,北欧的王者此刻正以一个随意的姿势盘腿坐在羊皮垫上,可绷直的背脊显示他并没有放松警惕,两手放在膝盖上,就像一张被拉开的十字弩,蓝眼珠瞄准猎物似的在爱沙尼亚使者身上转了几圈,而对方也只是一直低着头,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最终,还是丁马克按捺不住,偏了偏头,说:“没想到你居然不经一战就投降,这也太……”

然而丁马克话还未说完,爱德华就涨红脸,十分气愤屈辱般猛地掀开营帐的帘子走出去。原本沉默不语的爱沙尼亚使者则适时开口:“我们的祖国殿下让您见笑了,那么丁马克阁下,我们直接开始商谈吧。”

丁马克不甚在意地挥手,表示默许。

 

诺威从不知道爱德华•冯•波克是这么容易被激怒的人,站在营帐一侧的他可以看见爱沙尼亚人的侧脸,如此迅速的表情变化就像是演练过的,诺威看见藏在蓝色中的那几尾鲨鱼悠悠摆尾,蓄势待发的样子,金发青年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装作对会谈毫无兴趣,诺威也走出营帐。

这次同行的除去丹麦人还有一大批温德族人,他们离丹麦人的营地有一段距离,这边的营帐已经基本搭建完毕,有的战士坐在帐外休息,大声聊天,有的在查看武器,没人在意此时在营地乱晃的他,在营地转悠好一会儿后,诺威不出意外地看见爱德华•冯•波克也在闲逛,不,那并不只是闲逛,因为他深蓝色的眼珠快速转动着,紧皱的眉头显示出其主人正多么努力的把这里的布局印入脑海。

这家伙果然不会乖乖投降,真这么快投降的话反倒让人觉得无趣,诺威隐去脚步声慢慢接近,并从后一把将之按到在地。

爱德华的表情没有一丝惊讶,眉间的皱褶也没有丝毫增多或减少,他没有仰头看诺威,只是盯着面前的沙地,可诺威则将他的眼神尽收眼底,坚定的,自信一定能得到胜利的眼神,金发青年的语气中甚至也透出满满的嘲讽:“怎么?你要告诉丁马克么。”

诺威不知道他的自信从何而来,明明是这么弱小的国家,却有那样的眼神,那样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眼神,是的,作为被侵略的一方,而今想要的就是保全国土完整,明明落到了个悲哀无比的境地,明明该让人怜悯,可那眼神却让诺威想要破坏。

“……”那是当然的吧,他当然会告诉丁马克,挪威王国此次不是侵略者,他也没有蹂躏这个可怜国家的必要,可在个人立场上他也该促使丁马克征服波罗的海——因为他现在是远征军的一员。

“你要怎么说?他们是诈降?应该立刻把军队派出去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仅仅因为我在你们的营地里散步?那个自大的家伙会听么?”爱德华皱眉,艰难地转过头与他对视,“你知道我为了保护领土完整会做到什么地步么?”

“说来,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又成了那家伙的附属。还是说,你只是喜欢侵略而和那家伙臭味相投?”

“好吧,我就当是这样,毕竟从很久以前,你和他就同样是侵略者。”金发青年恶狠狠地吐出让他不知所措的句子,“不管是哪一边,诺威,你都是个没用的,令人不齿的家伙。”

诺威愣住,而爱德华也趁此挣脱束缚,迅速逃出营地。

那天,诺威恍恍惚惚回到营帐,满脑子都是将爱德华•冯•波克狠狠教训一顿的念头,他已经沦落到被一个波罗的海小国嘲笑的地步。

让别国看笑话什么的也该够了,他必须做些什么来发泄。

最终,诺威还是将爱德华诈降的可能性告诉丁马克,大个子的男人喝着蒸馏酒,说着“那小子是诈降什么的,我已经看出来啦。”之类的话,却不做出任何举措,问其原因,丁马克只是说“这样不是很有趣么。”

 

爱沙尼亚人在几天之后发动突袭,时间是傍晚,猝不及防的丹麦人根本来不及排成战斗队形,情况危急,丁马克让诺威护送安德斯大主教去营地边的小山上。

大主教跪在山坡上,像摩西曾经做过的那样,将手臂举过头顶祈求胜利,两位教士在近旁托着他的手臂,好像一但停止祈求,丹麦人就会战败似的。

事实上丹麦人确实被打得够呛,温德族人正在整理军队,等他们把军队开进战场支援还要好一会儿。

诺威站在山坡上,看见那个显眼的大个子挥舞战斧,将三个爱沙尼亚人掀翻在地,五打箭矢诺威只来得及带出一打,并且,他不确定他的箭术能帮到丁马克什么忙,爱沙尼亚的夏天白昼很长,即使这样,太阳也开始逐渐西沉,视野变得模糊起来——战斗已经持续好几个小时。

当丁马克再次掀翻一个爱沙尼亚战士后,动作有一丝滞涩,两个士兵面目狰狞地冲到他面前,以致于他完全忽视背后的偷袭。

举着长刀的波罗的海人吼叫着,为了保护他们的祖国,将全身的力气都投入在这一击上。

在小山坡上的诺威看得一清二楚,那一瞬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停跳,大脑也不受控制,他感到自己的双手以一个超出人类认知的速度拉弓上弦,箭矢几乎没有瞄准即破空射出,带着骇人的气势刺穿那个爱沙尼亚人的颈动脉,霎时,温热的血液喷溅丁马克一身,他有些吃惊地抬头向小山坡望去。

诺威敢打赌,在完全没有照明的山坡上,丁马克是看不到他的,然而丁马克却准确无误地朝这个方向比了个拇指。

“那个白痴,想死么。”诺威狠狠咬牙,迅速抽出另外三枝箭射出,将借此空当接近丁马克的爱沙尼亚人悉数射杀。

当诺威把最后一枝箭射完时,爱沙尼亚人发现了山坡上的埋伏,立刻派出一个小队向这里进攻。

“该死的。”诺威丢掉十字弩,这里除了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主教和两名教士外,再无可用的战力,弩弓也不能用,山穷水尽的情况下诺威居然觉出一丝兴奋,他抽出长刀,跃跃欲试,就像丁马克不只会用战斧,诺威也不只会用弩箭。

爱沙尼亚人很快摸黑跑上山坡,借着黑暗,诺威从路边的灌木倏地窜出,把刚踏上小山坡的一个士兵砍倒,血液溅在战袍上让他有些不舒服,同时也让他被压抑的嗜血完全喷薄出来,迅速绕到队伍后方,击倒断后的两个爱沙尼亚人,诺威向山坡下后退几步,他要做的不是打败对方,而是让他们远离正在祷告的主教,这是丁马克拜托他的。

他能做到什么地步?他知道温德人已经派来支援,形式正在逆转,在天亮之前爱沙尼亚就会屈服,在那之前他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当战场上升起白旗时,天空也迎来第一缕曙光,被砍伤的爱沙尼亚人倒在地上痛苦呻吟,还能战斗的也在看见白旗的那一瞬,露出快哭的表情跌坐在地,是的,他们深爱着的祖国,以之为荣耀的祖国在强大的力量前,最终选择屈服,与此同时,他们的荣耀也被一并抹杀。

可国家不就是这样么,通过抹杀他人的荣耀来夺取自己的荣耀,战争也好,外交也好,贸易也好,若有得利的那一方,必也有相对受损的那一方,绝对的双赢是不存在的。

诺威向战场中心望去,看见丁马克正呆呆地看着漫天通红的朝霞,他突然很想奔跑,向那个北欧男人的身边,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跑,压抑于胸腔的东西被终于发泄出来似的,最终他在离丁马克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看着那个逆光站着的,他所熟悉的维京人。

丁马克也将目光转到他身上,露出一个耀眼到让他想一拳揍上去的笑容。

 

                                       

08

OO月XX日

战争结束了,老爷我成功征服爱沙尼亚,英明的我早就看出他是诈降,可我装作不知道,只是不想让那家伙输那么快,因为除去征服波罗的海,我最重要的目的既是让诺威找回自我,就是这样,之后才有一场势均力敌的精彩战斗。

爱德华•冯•波克不止狡猾,也是识时务的人,适时投降将他国内的损失降至最低,胜利者能对失败者说的话少之又少,老爷我没有侮辱人的恶趣味,所以几乎是立刻的,我回到丹麦。

诺子的那一箭真是太棒了,虽然老爷我自己也能解决,而且身为国家化身的我不可能被人类就这么杀死,但我还是很感激诺子的那一箭,即使是国家,被砍还是会痛的。我同时也为他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感到激动,我没能看到诺子开弓时的样子,这有点遗憾,不过之后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那种熟悉的火焰,维京人诺威已经归来。

结束时,有个小插曲一定要提一下。

战斗是在短暂的黑夜之后结束的,我和剩余的同伴立在已故的战友以及敌人的尸骸之间,天空完全被染成金红色,掩映于大片云朵之后的朝霞色彩艳丽如血,我看着那样不寻常的天空有些呆了。这时,一块透着血腥味的布不知从哪里飘来,盖到老爷我的头上,不明所以的我胡乱扯下那块布,发现那是一块被血染成的,中间有着白色十字的红色旗帜,我看着这面旗子,愣了一下——它和那时天空的颜色十分相似。我把目光移开时,看到诺子从小山坡那儿跑下来,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用他迷人的紫罗兰色眸子看着我,因为跑得太急,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脸颊因为刚刚紧张的战斗而微微泛红,战袍沾满血迹,还有些凌乱,哦他的脸上也沾了血,我可从没见过这样的诺子,我想我一定对他露出一个很蠢的笑。

人群忽然欢呼起来,让我猝不及防,斯堪的纳维亚勇士们浑厚的吼声把我的耳膜震得突突直跳,好不容易适应,我才听清他们口中一些断断续续的句子。

“那是神给予我们的恩赐!”

“那是我们的旗帜!”

“丹麦王国万岁!”

“斯堪的纳维亚荣光永存!”

我配合他们,伸长手臂,让那面红白十字旗在风中猎猎飘扬,那将是老爷我的旗帜!勇士们纷纷将我围在中间,扯着我的手脚将我举得老高,我有些艰难地测过头去,看见诺威站在人群之外,手握长刀,露出一个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容。

我喊了一句:“维京人万岁!”其余人也纷纷附和起来,最后大家竟齐声呼喊起来,我放开手中的旗子,波罗的海的大风将它吹得老高,一直从视野中消失,我不知道它会飞到哪儿,但我知道那一定是丹麦人的故乡,倒不如说,总有一天我会让整个波罗的海成为我的,我会成为最强大的帝国。

和诺子一起。

愿斯堪的纳维亚的荣光照耀欧罗巴,愿十字旗永不落下。

 

 

09

OO月XX日

我是诺威,挪威王国,在经历短暂的消沉之后,成功开拓这个斯堪的纳维亚王国的黄金时代。这或许有一部分是托某个蠢货的福。就像他所说的那样,长夜之中我失去瞄准目标的能力,甚至在长夜过去的时候,还麻痹自己的感官,让整个王国处于我一厢情愿营造的黑夜之中。

身为国家,我们要的便是繁荣,身为国家人格,绝不能丢弃的便是自我。只有随时保持自我,才能追求繁荣,只有繁荣,才可追求荣耀。引导土地和人民走向繁荣,既是国家人格存在的意义。维京人会做的不止是掠夺,征服也不是维京人获得繁荣的唯一途径。

当然适当的暴力行为我是完全赞成的,就像那个蠢货对爱沙尼亚征服时,弩箭射出的那一瞬,让我整个人都得到新生,那同平时在靶场的练习完全不一样,硝烟遍布的战场上,生死存亡的压迫感,与练习不同,我感到力量源源不断涌出。

维京人身体里流的果然是好战的血液。

我不再抵触基督教,也不再为背离奥丁感到羞愧,只是将之作为治理国家的工具,就如丁马克说过的,摆在我面前的不是非对即错的双项选择,弄明白最终目标是什么,就会发现选择的思路变得广阔许多。

各主教在韦斯雷尔死后已经各自回到教区,在此后的政治斗争中,他们大力支持国王,所以地位再次得到提高,在我家已经成了一股不可剔除的势力,当然我也懒得去和他们作对。

关于这些复杂的东西我不想多说什么,你要知道的就是,挪威王国的长夜结束了,新的时代已经到来。

此后国内也出现过几次叛乱和政治动荡,但在新国王哈康四世的带领下一一克服,国内的贸易也繁荣起来,其他一些城镇在卑尔根,特隆赫姆和奥斯陆之后,陆续兴旺起来。

最终,1247年,哈康四世在卑尔根加冕,在他的请求下,罗马教皇派出一位红衣主教为他行加冕礼。他的用意既是,显示出同欧罗巴任何国家一样,建立在良好的政治和经济基础上的崭新君主国的骄傲。

那位红衣主教在加冕礼上,对所有挪威公民说的话,让我印象深刻:

人们和我说,在这里我不会见到什么人,即便见到,他们的举止也如野兽一般,而非人类。现在我见到这个国家人民的巨大集会,在我看来,他们很有礼貌。在这里我见到许许多多外来的人和那么多的船只,我从来没有在任何港口见过更多的船只。我相信这些船只大多数是为这个国家装载着财富。人们还吓唬我说,我将只会得到很少的面包或其他食物,而且是质量很差的。可我觉得这里的好东西是如此丰富,简直装满船舱,又堆满库房……
 


 是的,这就是挪威,位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洒满荣光的国度。

 

上一篇 下一篇
评论(2)
热度(294)
  1. 共3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可燃冰 | Powered by LOFTER